磁石y2｜回声（2）
前文索引（1）
人外，注意避雷。
送给小玉。
——“你是我灵魂无法避免的回声。”
这到底算是什么东西？
二宫盯着被自己拎回家来的这个生物想。
他被二宫随意地平放在鲍鱼壳垒起来的桌台上，肋骨分明的胸口甚至没有太大的象征生命的起伏，从脖颈到——两脚类管这个叫什么来着——好像是“腿”——几乎全是海柳藤烙下的鞭印，最深的几道口子仍然在渗着血，悠悠荡荡地溶散在水中。
他有一头茂盛的毛发，二宫想了想，拔下一根夹进手边的贝壳里。他的腰间有一块不明材料——肯定不是藻羊或藻牛的毛——的四角形的织物，分了两个筒紧紧地绷在他的“腿”上。
再想想刚刚他任由海柳摆布的样子——任何一条幼年人鱼都能轻易拨开海柳，还有愈合能力极弱、泛着娇弱的暖粉色的皮肤，这怎么看都是个两脚类刚刚成熟的幼崽。
但是……二宫用不那么尖利的大拇指指甲划了划被自己拗折了的侧鳍，痕迹泛白了一瞬又缓缓回复淡绿色。看来不是假的。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了他手指间的蹼——“呲”，二宫没怎么用力，薄膜却裂了，二宫“啧”了一声，怎么回事，难道是新长出来的？
两脚类的身体上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。这些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东西。这个想法让二宫非常不适，他凑近细得过头的一拧就能断的脖颈，狠狠地捻起一片鳃叶左右翻动，被牵扯起的皮肤微微泛红。泡泡从鳃叶间逃逸出来——他的呼吸方式怎么也和我一样？
樱井是被呛醒的。水在口腔和鼻腔里乱窜，他咳得半个脑袋都是火辣辣的，眼泪糊住了尚未聚焦的眼睛。他看不见慢慢掐紧自己脖子的是谁，只能感受到赖以呼吸的假鳃被一双宽大的手掌完全覆盖住了。虽然根本感觉不到腿的存在，他还是本能地踢蹬了起来。
搅起的水流让这双手停止了动作。樱井大口地咳喘着，拼命翕张着自己的鳃叶好让火辣辣的缺氧感褪去，但下一秒就被掐住了下巴，不得不抬起了头，鼻尖差点与面前逼近的脸孔相撞。
“你是两脚类吧。说，你为什么有鳍，有鳃，有蹼。你来这里做什么。”
什么两脚类？樱井迷惑了一瞬。等等，他是不是有条……假尾巴……来着？樱井往下一瞟，那泛着蓝光的鱼尾不耐烦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腿，樱井疼得呻吟起来，往后瑟缩着，但下颌处的力量一点没减弱，还强行把樱井重新拉近自己面前。
“快点讲话。”
樱井强迫自己直视那僵直冷漠的眼睛。“那你为什么装了条尾巴？”
“那叫尾，不叫尾巴。人鱼都有尾，你这个小间谍不应该不知道吧？”
二宫奇怪地发现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幼崽不再因为疼痛而倒吸冷气，也不再用那愚蠢的腿做无谓的挣扎，而是僵住了，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小幅度地绕来绕去。
这种审视对人鱼来说是挑起对战的信号，二宫双眼一眯，刚要发力，就听见幼崽的喃喃自语：
“原来……真的有人鱼啊？”
二宫一愣，他审视着这个幼崽一副饱受冲击以至于有些痴的表情，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高明的伪装。他刚要继续逼问蹼和鳍的事，幼崽像是回过神来了，握住了自己的手，还轻轻晃动了一下，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二宫一阵恶寒，“我只是想搞清楚闯进我领地的怪物是什么。手松开。”
“哦……”樱井被那声“怪物”刺了一下，中森的广播在耳膜上的鼓噪、咽下Kinill时喉咙的烧灼，连同现下小腿上真实的疼痛，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“如果你想知道的话，我是一个实验品。人们想来海洋里生活，身体改造是第一步。我逃了出来。”
樱井指了指自己的鳃，“这个是植入的，大概已经和皮肤融合了。”张了张手指，“嗯这个是周期性长出来的蹼……嘶好疼……腿上的鳍也是周期性的，我刚刚就是因为生长期游不动被困在了海柳里。”
这个幼崽怎么能叙述得如此理所应当？
“你知道这种行为有多么……”二宫一下子找不到词汇，“荒谬而且绝对错误吗？”
“人鱼先生，你以为我想为他们所谓的科学做贡献？”幼崽看上去疲惫得随时要睡过去，声音却比刚刚像教科书似的说明自己的身体时有力得多，“如果是那样，我也不会差点死在海柳里。”
二宫皱了皱眉，他想起上学时偷看过的禁书里的一句诗，“勇士啊，为达自由，不惧死亡。”虽然这是个没什么脑子和体魄的勇士。
“所以说，你是逃出来的。”樱井感到下颌上的钳制猛地一松，他仰面摔回台子上，听见二宫冷冷的声音，“你想逃到哪里？”
樱井闭上眼睛，他实在是太累了，“我只是想逃出来而已。”
二宫伸向悬浮在窗边的水母的手顿了一下，“……你是不是对海洋的大小有什么误解？”
“人鱼先生……逃跑之所以是逃跑，就是因为机会并不多。”
二宫牵扯了一下嘴角，这幼崽还挺能说，“看来我阻碍了你万全的逃跑计划。”他抬手搅了搅水流，摸了摸水母让它发起光来，“马上要宵禁了，明天我把你送回海柳丛，请你继续吧。”
意外地没有传来回应，二宫疑惑地转回身，这幼崽是不是睡着了？
“人鱼先生，我在想……”樱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“您是否可以，留我到我伤好了，再让我离开？”
樱井只来得及看清二宫写满了“你在说什么”的脸，门板突然响起巨大的砰砰砰三声，樱井感到自己身子一轻，飘了起来，他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手，碰到了一层薄膜状却戳不破的东西。
透过这层略略折光的膜，他看见二宫对着自己视线死角的门口弯下了腰，“大人，您好。”
“突击检查。”这是樱井听过最冰冷的声音，他不禁打了个冷战，“二宫和也，男，二百零二岁，边境看守者，身份确认。开始询问。二宫，你一百九十二岁时，医疗检查显示你已经性成熟，按照大律，你现在应该有固定伴侣，请登记他或她的信息。”
二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，“我并没有固定伴侣。”
“那么，按照大律，我们下个月将给你安排……”
“请等一下。我捡到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大约八十岁的小孩。按照大律，愿意抚养流浪儿者可延迟登记伴侣时间，我应该没有记错。”
“请出示证据。”
大脑已经过载的樱井愣愣地看着二宫慢慢地游回来，感到身边那层膜消失了，脊背却没有接触到鲍壳——二宫的双手食指迅速地在面前画了一个复杂的图形，数不清的海草从身后窜出来，把樱井包了个严严实实，只露出头部。
二宫抱起这个“襁褓”，边游回门口边凑近樱井的耳边：“想活命的话，闭上眼睛，不要动。”
樱井哪敢不从，赶紧紧紧闭上了眼睛，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那个八十岁的流浪儿，虽然二宫的手臂箍住他的伤腿，痛得他几乎维持不住表情。
“大人，请原谅，由于不知原因的重伤，我捡到他之后不久，他就陷入昏迷状态，我为他做了包扎。他一醒来，我就带他去登记。”
樱井感到一股威压笼罩住了自己，几根足以把自己冻伤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一片鳃，他强压下挣脱的冲动，但还是漏出了几个泡泡。
“我们接受你的延迟申请。尽快登记。另外，我有义务提醒你，性成熟超过三十年不交配，将有死亡风险。突击检查结束。向至高无上的王敬礼！”
“向至高无上的王敬礼。”
那股威压消失了，门“扣”的一声合上，二宫立刻放了手，包裹着樱井的海草散落在水中。
“你刚刚说你想要我收留你？”二宫看着努力保持平衡的幼崽，“你最好不要给我惹麻烦。”
TBC.
在这个世界里牛顿和阿基米德都管不了我，hiahia
仍然想要评论（x